自在山庄的夜,静谧得如同沉入深海。精心设计的园林地灯勾勒出婆娑树影,远处人工湖面倒映着清冷月色,只有细微的虫鸣和自动喷灌系统间歇的“嘶嘶”声,构成这奢华牢笼的背景音。A区01号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内,只余书房一角还亮着幽蓝的光。
薛婧穿着丝质睡裙,蜷在客厅宽大的沙发里,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时尚杂志,目光却毫无焦点地落在窗外浓重的夜色上。霜儿如同融入背景的冰冷雕塑,安静地伫立在客厅与玄关交界的阴影里,那双纯粹的银色瞳孔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、非人的幽光,仿佛两颗来自异星的星辰。薛婧偶尔瞥向那个角落,心头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寒意。女主人?在这座越来越不像“家”的宫殿里,在这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“守护者”注视下,她感觉自己更像一件被精心陈列的易碎品。
突然,霜儿毫无征兆地动了。不是转身,也不是迈步,而是整个身影如同水波般轻微地晃动了一下,那双银瞳瞬间锁定了别墅东南方向的围墙!瞳孔深处,幽蓝色的数据流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疯狂闪烁!
“检测到未授权入侵。”霜儿冰冷平直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突兀响起,毫无预警,如同警报拉响,“坐标:东偏南17度,距离围墙47.3米。目标数量:二。生物体征扫描匹配:王力,龚代。携带武器:高碳钢制球棒两支。威胁等级:低级物理入侵。意图分析:报复性袭击。情绪峰值:恐惧混合极端仇恨。”
薛婧吓得浑身一抖,手里的杂志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!王力?龚代?这两个被苏恒踩进泥里的名字,如同噩梦般再次浮现!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?!她猛地看向霜儿,又惊恐地望向书房紧闭的门。
几乎在霜儿话音落下的同时,书房的门无声滑开。苏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他显然也听到了霜儿的警报,脸上却不见丝毫惊讶,反而带着一种……近乎玩味的、冰冷的笑意。他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红酒,深红色的液体在杯壁轻轻晃荡。
“终于来了?”苏恒的声音不大,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,仿佛等到了迟来的客人。他甚至没有看霜儿,目光投向落地窗外那片被霜儿锁定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,“丧家之犬,也敢呲牙?”
别墅外围墙的阴影里,王力和龚代如同两条在垃圾堆里刨食的鬣狗,浑身散发着失败者的戾气和孤注一掷的疯狂。两人都穿着不起眼的深色夹克,帽檐压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张因长期酗酒和怨恨而扭曲变形的脸。王力手里攥着的球棒在微微颤抖,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,手心里全是粘腻的冷汗。龚代的情况更糟,秃顶在稀薄的月光下反射着油光,仅存的几缕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,呼吸粗重而急促,浑浊的眼珠里交织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、歇斯底里的凶光。
“妈的…姓苏的…就在里面…”王力压低声音,带着颤音,像是在给自己打气,“姓龚的…你…你行不行?别…别他妈到时候又腿软!”
“闭嘴!”龚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声音嘶哑,充满了怨毒,“老子…老子今天就是死…也要扒下他一层皮!这几个月…老子过的什么日子?!像条狗!不!连狗都不如!都是拜他所赐!”他想起自己被当众羞辱下跪,想起被首益扫地出门后如同过街老鼠般的日子,想起被所有认识的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绝望,一股邪火猛地冲上头顶,暂时压倒了恐惧。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球棒,指向那栋在月色下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奢华别墅:“走!砸碎他的玻璃!把他拖出来!让他也尝尝…尝尝被打断脊梁的滋味!”
两人如同注射了劣质的兴奋剂,被仇恨和绝望短暂地麻痹了神经,猫着腰,借着园林树木的掩护,朝着别墅亮着幽蓝光芒的方向,跌跌撞撞地猛冲过去!球棒拖在地上,发出沙沙的摩擦声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距离别墅主体不到二十米!巨大的落地窗近在咫尺!王力甚至能看到窗内客厅沙发上那个模糊的、穿着睡裙的身影!一股病态的狂喜混合着暴戾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!
“姓苏的!给老子滚出来——!!”王力嘶吼着,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球棒,朝着那面象征财富和权力的巨大玻璃,用尽全身力气,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,狠狠砸了下去!
就在球棒即将接触到冰冷玻璃的瞬间!
别墅二楼宽敞的露台上,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。
不是走出来,不是跳下来。就像空间本身被无声地裁剪开一个口子,霜儿的身影就那么突兀地、静默地站在那里。她依旧是那身哑光黑色的作战服,勾勒出非人的完美曲线。夜风吹拂着她额前几缕冰冷的黑色发丝,露出那双在黑暗中如同两轮微型银色满月的瞳孔。
没有杀气。没有威压。只有一种绝对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“存在感”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、凝固。
王力全力挥下的球棒,距离光洁的玻璃还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,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绝对坚硬的墙壁,硬生生停滞在半空!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他虎口崩裂,鲜血瞬间染红了球棒粗糙的木柄!他脸上的疯狂和狂喜瞬间僵住,转化为极致的错愕和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、灭顶的恐惧!
龚代前冲的势头也猛地顿住,他惊恐地抬起头,看向露台上那个突然出现的、散发着非人气息的身影。那双冰冷的银色瞳孔,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凝视,瞬间贯穿了他的灵魂!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,停止了跳动!血液瞬间冻结!大脑一片空白!只剩下最原始的、对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的战栗!
露台上,霜儿微微歪了歪头。这个细微的动作,带着一种非人的、近乎好奇的意味。她看着楼下两个如同被施了定身咒、表情扭曲凝固在极致恐惧瞬间的人类。
然后,她抬起了右手。动作很慢,很随意。纤细、毫无瑕疵的手指,对着王力和龚代的方向,极其轻微地,虚空一点。
没有光芒爆闪。
没有能量轰鸣。
没有空间扭曲。
只有一种……绝对的“抹除”。
王力手中的球棒,那根高碳钢打造的凶器,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沙雕,从与霜儿指尖相对的那一点开始,无声无息地、瞬间分解、湮灭!分解的过程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,仿佛它从未存在过!分解的痕迹如同涟漪般瞬间扩散!
王力还保持着挥棒下砸的姿势,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“武器”在不到千分之一秒内彻底消失!接着,是他的手掌!手腕!小臂!如同被最精准的橡皮擦抹去!没有痛苦,甚至没有感觉!只有一种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的、无法言喻的大恐怖!
他想尖叫,却发现自己连控制声带的能力都消失了!他的嘴还张着,保持着嘶吼的口型,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!他的眼睛瞪大到极限,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,里面倒映着露台上霜儿那双冰冷、非人的银瞳,以及自己正在迅速消失的身体!
旁边的龚代看得更加真切!他看到了王力从握棒的手开始,如同被点燃的纸片边缘,瞬间化为最细微的、连灰烬都算不上的基本粒子,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!那湮灭的“边界”如同死亡的浪潮,正以无法理解的速度朝着王力的躯干蔓延!
“呃…嗬嗬……”龚代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、绝望到极致的抽气声!他想跑,想逃!但双腿如同被浇筑进了水泥,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!巨大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,裤裆处瞬间湿透,温热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下,滴落在昂贵的草坪上。他眼睁睁看着王力半个身体在眼前凭空消失!只剩下腰部以下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,如同一个被腰斩的、正在消散的幻影!
湮灭的“边界”终于触碰到了王力的头颅。
那双因极致恐惧而几乎爆裂的眼球,最后倒映的,是露台上霜儿那双毫无波澜的银色瞳孔,以及别墅落地窗内,苏恒那张带着冰冷玩味笑容的脸,和他手中轻轻晃动的红酒杯。
下一瞬。
王力剩余的身体,连同他那颗写满惊恐和怨毒的头颅,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,无声无息地、彻底地消失在原地!没有留下任何痕迹!没有血迹,没有碎骨,甚至没有一丝能量波动!仿佛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!
龚代的大脑彻底宕机。极致的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海水,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。他看着王力消失的地方,那片空荡荡的、仿佛被橡皮擦抹过的草坪,又僵硬地、如同生锈的机器般,一寸寸地扭动脖颈,看向露台上那个银瞳的“死神”。
霜儿的指尖,依旧虚点着。那冰冷的、毫无感情的银瞳,如同最精准的死亡标尺,缓缓地、转向了他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饶命……”龚代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,涕泪瞬间糊满了整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。他双腿一软,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对着露台的方向疯狂地磕头,额头撞击着柔软的草坪,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。“饶了我…饶了我…我再也不敢了…当条狗…当条狗也行…饶命啊——!!”
露台上,霜儿似乎对脚下蝼蚁的求饶毫无兴趣。她的指尖,再次轻微地、准备点下。
“霜儿。”
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别墅落地窗内传来。
苏恒不知何时已走到了窗边,巨大的玻璃无声滑开。他站在露台的边缘,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草坪上那个如同烂泥般磕头求饶、浑身散发着屎尿恶臭的龚代。他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晃动着,深红的酒液在月光下如同粘稠的血液。
“这种垃圾,还不配脏了你的手。”苏恒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,如同在评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。他微微侧头,对阴影中的霜儿随意地吩咐道:“通知首益的周正荣。告诉他,有两条他丢出去的疯狗,跑到我的地盘上乱吠,吓到我的女人了。让他…自己看着办。”
“指令接收。”霜儿冰冷的银瞳从龚代身上移开,仿佛移开了一件碍眼的垃圾。她指尖的湮灭能量无声敛去。
龚代听到苏恒的话,如同听到了最后的审判,巨大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!通知周正荣?!那个手段狠辣、最重脸面的首益掌舵人?!自己这条丧家之犬不仅没咬到人,还跑到苏恒这里拉屎撒尿,吓到了他金屋藏娇的女人?!周正荣会怎么“看着办”?龚代不敢想下去!那绝对比被霜儿瞬间湮灭更恐怖、更漫长、更生不如死!
“苏总!苏爷爷!饶命啊!!”龚代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,手脚并用地朝着苏恒的方向疯狂爬去,涕泪口水混合着泥土糊了满脸,“我错了!我该死!您把我当个屁放了吧!求求您别告诉周董!别告诉……”
苏恒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。他转身,随手将杯中残余的红酒泼洒在露台光洁的地面上。深红的液体蜿蜒流淌,如同一条细小的血河。他对着霜儿微微颔首,目光扫过客厅里脸色惨白、浑身发抖的薛婧。
“清理干净。”苏恒的声音冰冷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别让垃圾的味道,脏了这里的空气。”
“执行指令。”霜儿冰冷的回应响起。
苏恒的身影消失在滑落的玻璃门后。
露台上,霜儿那双冰冷的银瞳再次转向草坪上如同蛆虫般蠕动哀嚎的龚代。这一次,没有抬起手指。她的瞳孔深处,幽蓝色的数据流再次疯狂闪烁,仿佛在链接某个无形的网络。
几秒钟后,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,由远及近,迅速包围了自在山庄A区01号的外围。
龚代听到警笛声,如同听到了地狱的丧钟,整个人彻底瘫软在混杂着自己排泄物的草坪上,眼神空洞,只剩下绝望的灰败。
霜儿的身影如同出现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露台的阴影中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别墅巨大的落地窗重新合拢,隔绝了外面的警笛声和龚代被拖走时微弱的、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。
客厅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薛婧依旧蜷缩在沙发上,浑身冰冷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。她看着窗外那片空荡荡的、仿佛被彻底“清理”过的草坪,又看向露台上那滩尚未干涸、在月光下泛着诡异暗红的酒渍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她猛地捂住嘴,冲向了洗手间。
“呕——!”
剧烈的干呕声在奢华而冰冷的别墅里回荡。
她终于彻底明白,苏恒给予她的“安全感”,是建立在何等恐怖的非人力量之上。那个名为“霜儿”的存在,那双冰冷的银瞳,那无声无息的湮灭……这一切,都远远超出了“保镖”的范畴。那是行走在人间的……神罚。
而她,这个所谓的“女主人”,不过是这恐怖漩涡中心,一只被无形丝线牢牢束缚、连颤抖都无法自主的……金丝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