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满看着他那张在幽暗光线下依旧清俊得不似凡人的脸,心脏狂跳,声音都有些发紧:
“长孙少爷说笑了,奴婢岂敢直呼主子名讳?”
她试图用规矩把自己裹起来,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。
林清玄并未抬头,笔尖依旧稳健地在宣纸上行走,留下一个个飘逸的字迹。
他语气平淡,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,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小满心里掀起惊涛骇浪:
“那无人时,你还唤我‘哥哥’。”
轰——!
小满感觉一股滚烫的血气瞬间冲上头顶,脸颊、耳朵、脖子,全都烧了起来!
这热度甚至让她怀疑自己下一刻就要自燃!
【这佛子!!!】
【他不仅开窍了!他还开挂了!!!】
【连脸都不要了吗?!】
【一边抄着心经‘色即是空’,一边调情调得如此丝滑自然?!】
【这无缝切换的段位,我这个现代社畜都自愧不如!甘拜下风!】
【简直……简直是无耻界的巅峰!】
【不对!重点错了!他连我梦里叫了什么都记得?!】
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彻底扒光的恐慌感席卷了她。
她死死攥着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试图用疼痛找回理智。
【不敢想!不敢想!】
【他分分钟读心,我哪还有半点隐私可言?】
【还有这该死的共感共梦……】
小满悲愤地想着,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:
【凭什么啊?!】
【凭什么他这么厉害,能听我心声,能入我梦,还能在梦里为所欲为?】
【而我就像个呆头鹅!一个能力都没开发出来!】
【为什么我听不到他的心声?!这不公平!】
是为了回应她心中这无声的呐喊,一直专注抄经的林清玄,终于缓缓搁下了笔。
他抬起头,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她脸上交织着羞愤、恐慌和强烈不甘的表情。
他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,目光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,语气带着近乎残忍的坦诚:
“我动了些手脚。”
“你听不到,很正常。”
“还有,”他顿了顿,视线在她身上某个地方扫了一下(小满下意识觉得是小腹),声音依旧平静无波,“若共感完全开启,你梦里踢我的那一脚……”
他微微停顿,在斟酌用词,但小满已经瞬间秒懂,脸色由红转白。
“……你大概也得在床上躺几天。”
小满:“……”
【杀人诛心!这是杀人诛心啊!!!】
【他还记着那一脚!他肯定记着!怎么能不记得!】
林清玄没看到她瞬间惨白的脸,继续平静地补充:
“至于‘现代人’……”他微微蹙眉,对这个词感到困惑,“是那人?”
小满心头一凛!【他听到了!他果然听到了!】她赶紧在脑子里疯狂刷屏: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……】试图用核心价值观的弹幕覆盖掉刚才的危险词。
林清玄被这突如其来的、混乱又坚定的意念冲击了一下,眉心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。
他抬手,用指腹轻轻按了按额角,声音里难得地透出无奈的情绪。
“我并非有意要读取。”
“只是……离得近了,总会听到一些。”
他捻着佛珠,目光重新落在小满身上,那眼神在说:是你的念头太吵,自己撞进我耳朵里的。
小满看着他这副“无辜受害者”的模样,再看看自己袖口上溅到的墨点,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!
恨不能抄起那方沉甸甸的砚台,把里面乌黑的墨汁全泼到他这张无知无感、厚颜无耻的俊脸上!
无知无感的不要脸,真是天下无敌!!!
她深吸一口气,再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那点“同归于尽”的冲动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、理智,充满了对“科学规律”的探讨精神:
“长孙少爷,”她刻意加重了这个称谓,“您的意思是,这听……呃,感知他人心声的能力,是受距离限制的?比如……像奴婢之前在老太太院里当差时,隔得远些,您就听不到了,对吧?”
林清玄微微颔首,算是默认。
小满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!距离!安全距离是关键!
她立刻挺直了腰板,脸上努力挤出最诚恳、最“为主子着想”的表情,声音也拔高了几分,带着显而易见的“避嫌”意味:
“既然如此!长孙少爷,您看啊!”
她伸手指了指紧闭的门窗,又指了指两人之间这张宽大的书案,语气恳切又带着点焦急:
“这孤男寡女的,共处一室,门窗紧闭……”
“这传出去,对您的清誉有损啊!”
“奴婢人微言轻,名声坏了也就坏了,可您是佛子!是咱们世子府的顶梁柱!这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,老夫人、大夫人该多伤心啊!”
“所以,为了您的清誉着想,也为了避嫌……”
小满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清玄,一字一顿,掷地有声:
“咱们还是把门!连窗户!一起打开吧!”
“通风!透气!敞亮!也省得……省得那些不该听到的声音,不小心撞进您耳朵里,污了您的清净!”
她一口气说完,胸口微微起伏,眼神里充满了“我都是为了你好”的光辉,以及不易察觉的“快放我出去”的迫切。
门外,正把耳朵紧紧贴在门缝上、试图捕捉动静的老陈头和石头,听到小满这陡然拔高、清晰无比的“避嫌”、“开门开窗”的喊话,父子俩同时倒吸一口凉气!
老陈头:“……”完了,这丫头胆子也太肥了!敢这么跟少爷说话?!
石头:“……”小满妹子……好勇!为了少爷的清誉,她真是……豁出去了?!
室内,林清玄静静地听着小满这一番“慷慨陈词”。他捻着佛珠的手指,在光滑的珠面上,极其缓慢地摩挲了一圈。
他抬起眼,目光沉沉地落在小满那张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。
她的眼睛亮得惊人,里面写满了“我要出去”和“离你远点”的决心。
沉默,在密闭的空间里蔓延,带着檀香的粘稠感。
半晌,林清玄的唇角,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快得是错觉。
他没有说话。
只是身体微微后靠,倚在了紫檀木圈椅宽大坚实的椅背上。
然后,他抬起那只骨节分明、曾亲手关上门窗的手,对着小满的方向,朝着紧闭的窗户,随意地、轻轻挥了一下。
如你所愿。